我喜欢灰色,喜欢灰色在光的轻抚下的若隐若现,若深若浅的神秘的变化。每一个色层之间,每一个色块之间。当我用灰色在亚麻布上薄薄地涂抹,随着笔触的移动,我能感受到我的内心随着它越来越平静,越来越美好,越来越安静,仿佛可以与这喧嚣的城市隔了一层纱,让我无比自在,自由,享受愉悦,甚至比早晨醒来一杯温暖的咖啡更让我觉得气定神闲。我喜爱颜色间细微的关系,在画面中,没有一个颜色是可以单独存在的,他们都是各自散发着光彩却是彼此密不可分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在《灰·兰》中,我运用了大量的冷灰,头发选择了暖色。皮肤的颜色也微微处理过,在灰色的背景下,在灰蓝的衣服上,我想让她的皮肤变得透彻。在接近于黑白的色调中,我耐心寻觅着那蓝色的灰度,和那灰色中蓝色的饱和度。《弥漫》中,我让她用她最惯常的站立的姿势站在阁楼的窗前,不是什么特别优美的姿势,但此时呈现的东西是最自然的。阳光从窗外散落房间,弥漫在她周围,带着既熟悉又神秘的色泽,落在她身上,是一种静谧的光彩。这时她身上的阳光跟外面的阳光是不一样的。我想要我画面中的人物与背景之间有种可以呼吸的距离,有空气弥漫在他们之间。门把手和茶杯静静的放在那,时光仿佛停止,我找不到把他们抹去的理由,在那一刻,阳光弥漫入室的瞬间,他们与人物,与光是共存的。有人问我为什么这么画,为什么那么画,我选择这样画那样画,必须有我要的一个契机。当这一切这么自然的发生,我眼中的契机便生成了。于是我会花几个月的时间去将这种温暖的宁静呈现于画布上,淡妆浓抹。
《弥漫》之后,我创作了《有多少留存,有多少消失》系列。有多少留存?又有多少消失?生活中,美中不足,好事多磨,各种喜悦悲伤不过日月无声,水过无痕。即便如此,总是当局者迷。我在安排画面的时候,看到了模特眼神中一点的没落的光的和出神时的憧憬的光。非常短暂也非常细微,光阴流淌,年华易逝,我知道这时候我跟看着窗外的模特的内心是有重合的。我想将这一刻的情绪在画面中延绵下去。眼看着多少美好消失,空对着空空如以的自己,紧紧抱着那留存下的只只片片的温存温暖着自己。人最终还是要和自己相处。我在构架上加重了形式感,让画面更加有力,支撑着画的四面八方。模特在出神,我给他留下大片的空间神游,给他画室,给他窗口,给他光,让他沉浸在真实与梦想中或是纠结或是坦然。在《有多少留存,有多少消失之二》中,我把他长长的斜放在画面中央,有些无情,甚至是横亘在画面中央。用他,用楼梯,用画框,来切割着画面。比《弥漫》少了些温柔,多了些棱角。每个阶段,每个系列的作品既有统一性又有所区别,有延续也有变化。时而徘徊,时而突围。
好雨知时节,当春乃发生。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。寂静与光,无需描绘,已在人心,时间吹拂而过,留下静静的自述。不用浓墨重彩,层层灰色,述而不作。时光在笔尖流淌,寂静无思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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